在1996年出品的《星戰毀滅者》電影中,攻擊力強大的神祕入侵者攻擊全世界各地,全球各城市無一幸免。人類幾乎完全無法直接對抗這個威脅。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,人們只能分散各地,找尋庇護。這個威脅究竟是什麼?這樣瘋狂的情況究竟何時才會停止?在螢幕上,攻擊人類的是極度瘋狂,腦袋很大的火星人。其中三個火星人集結在一起,站在戶外的廢料場,四周都是拉斯維加斯過往榮景的酒店跟賭場招牌。火星人舉起手上的雷射槍,準備開火。
但在拉斯維加斯市區三英畝大的霓虹博物館圍牆外,真正的怪物是新型冠狀肺炎COVID-19。過去這段時間,全球為了減緩這個可能致命的入侵者傳播的速度,幾乎所有活動都停擺。
一開始,霓虹博物館籌備這個回顧展,是要利用玻璃纖維製成的人物、金屬雕塑跟霓虹燈,將提姆‧波頓(Tim Burton)這位作風古怪大導演的畫作變成3D作品,但如今這個展覽已經碰巧變成藝術模仿真實生活的奇怪範例:波頓兒時拜訪拉斯維加斯,因為周遭的景像感到炫目驚悚,因此受到啟發,創造出展覽中的某些作品。現在這些作品跟許多從過去收集到的商店招牌一起展示,但拉斯維加斯卻為了對抗新冠肺炎病毒,進入熄燈狀態。
「我曾經在賭場跟餐廳都關門後,留在阿拉丁(Aladdin)…當時場內應該只剩我一個人。」波頓在一個計劃案的藝術家理念中曾經這麼說過。那個案子就名為拉斯維加斯。「我記得自己當時盯著空盪盪的走廊,燈光昏暗。我覺得自己好像身處在《鬼店》那部電影中。在我整個職業生涯中,我對拉斯維加斯奇異又如夢似幻的回憶,帶給我的藝術創作很多啟發。」
從小在伯班克長大的波頓記得兒時在拉斯維加斯度過很多周末,因為「我爸賭運動彩券,我媽則是會跟奶奶一起玩吃角子老虎。」他待在當時的杜尼斯賭場飯店(Dunes Hotel and Casino)中,盯著泳池邊噴水的閃耀海馬。
在賭場內,他遇到手臂很粗壯的警衛,負責在大人賭博、飲酒、玩樂的時候,把小孩子擋在另一個房間內。對年幼的波頓來說,這些經驗有點古怪哀傷,又很嚇人,滿各種情緒的兒時回憶包裹在他內心的幻覺中。
波頓沈浸於虛構以及恐怖的幻想,等他後來成為動畫家與電影工作者之後,這樣的執迷就變成他30多年職業生涯的重要特色。他若不是在製作拍攝像《陰間大法師》、《剪刀手愛德華》、《地獄新娘》這類黑暗又帶點奇趣的電影,就是在塗鴉畫畫,出版像《牡蠣男孩憂鬱之死》這類的書,書中充滿病態詩,談污漬男孩、木乃伊男孩、機器男孩、眼中有釘的男孩,還有很多波頓自己發明、與社會格格不入的混種人。
現在這些人物角色全部都聚集到霓虹博物館。這次的展覽集結了至少24座雕塑、素描與裝置藝術品;這是提姆‧波頓在近10年間,第一次在美國辦展,目前已經吸引了近3萬5千名觀眾。展覽中也用了一些比較創新的手法呈現波頓既有的角色──例如原本應用樹脂及玻璃纖維製成的場景,透過投影方式,機器男孩便與一台女吃角子老虎機談起了讓人心怦怦跳的小戀愛(「他拉下她的控制桿後,她開始大叫…」)。其他的展品還包括取材自波頓電影作品的複刻道具,例如《陰間大法師》中「Betelgeuse」(參宿四)的箭頭招牌與Landmark大飯店的複刻縮小模型。波頓在1995年拍下當時飯店拆除的影像,並且在隔年拍攝《星戰毀滅者》時,把這些記錄影像也融入電影中。
波頓的作品散落在博物館各處,不過要很仔細才找得到。「波頓跟(策展人)珍妮‧何(Jenny He)規劃的目標是像大家要非常用心找才找得到的復活節彩蛋一樣。」霓虹博物館館長兼執行長羅伯‧麥克考伊(Rob McCoy)如此說道。「他既想要懷念老拉斯維加斯的標誌,也想讓觀眾在廢料場內看到他的藝術創作。」
有些波頓的作品比較好找──像是高20英呎、寬40英呎的黑色網格牆,上頭有霓虹燈飛碟、手腳都是卷鬚的外星人、螺旋眼的女孩拿雷射槍射陸軍坦克,甚至有一個年輕的提姆‧波頓站在一邊,目瞪口呆地盯著杜尼斯飯店的超大海馬。訪客走進彷彿來到太空時代的明亮穹頂展場內,會看到牡蠣男孩(陷入愛河的那個)跟企鵝男孩(被鋸成一半的那個),插圖透過全像攝影技術,在牆面上變得栩栩如生,頭頂上則利用霓虹燈循環播放許多水下生物跳舞的景像。
來到戶外展示區,又高又胖的蒼蠅、蜜蜂跟蚊子穿梭在大型招牌間──「這些昆蟲都有共識,全世界最美味的東西莫過於老舊的霓虹燈」此說明牌上印了提姆‧波頓手寫的說明──另外,現場甚至還有取自某個電影製作案的創作生物,儘管那部電影後來沒拍成。展場內很多海盜彷彿都經過「聖誕夜驚魂」變種洗禮,並且很適切地擺放在「金銀島」中的4噸重超大海盜骨骸牆附近。
展場內還有另一件絶對不能錯過的作品,就是與展覽同名的「失落的拉斯維加斯」招牌塔,這個40英呎高的鏟狀招牌以星星點綴,向之前杜尼斯飯店的鏟狀招牌塔及星塵渡假村與賭場(Stardust Resort and Casino)的四星形星星致敬。
麥克考伊說:「在我們把失落的拉斯維加斯招牌做好、架好之後,提姆盯著招牌看,說他覺得不太對勁:這些燈泡太新了。他說:『麻煩幫我找植物油跟一箱土過來。我們得把這些燈泡取下來,想辦法讓他們看起來已經有50年歷史。』我們花了大約兩周,才把這個展場所有的裝置裝好。過程中,提姆常常會自己動手把展示品搬到他要的位置,並且幫忙裝設。」
網格牆跟招牌塔會成為霓虹博物館的永久展示品,不過這可能是未來的訪客唯二可以親眼看到的提姆‧波頓作品。因為近來拉斯維加斯暫停一切非必要活動30天,博物館也閉館,到展覽預期要結束的4月12日都還無法開放。雖然有非官方討論表示可能會把展覽延長,目前一切未定。同時,霓虹博物館利用app,讓一般民眾可以免費使用,藉此參觀展覽及館內的典藏品。
這樣的落幕方式對拉斯維加斯或提姆‧波頓來說或許不公平;我們沒辦法像《星戰毀滅者》的結尾一樣,讓湯姆∙瓊斯(Tom Jones)即興用一首《不足為奇》迎接獵鷹、啄木鳥、野鹿歸來。儘管藝術影響生活,生活影響藝術這件事真的很諷刺,我們還是可以看到希望。波頓在拉斯維加斯讓他有點精神創傷的兒時經驗,形塑了他對世界的觀點,並且透過電影與繪畫分享他的世界觀。過去的拉斯維加斯有很多大家都認為永遠不會消失的知名象徵,如今霓虹博物館透過典藏、保存與展示,持續為這些老舊象徵帶來新生命。同時,內華達州也正在努力保護本州居民的生命,所以必須暫時先讓很多飯店、賭場、酒吧跟商店停止營業。等封城結束,人們慢慢再回到拉斯維加斯後,說不定光是看到空盪盪的拉斯維加斯,就又有另一個孩子因此受到啟發,而在未來創作出藝術作品?
拉斯維加斯死了。拉斯維加斯萬歲。
霓虹博物館「失落的拉斯維加斯」,770 Las Vegas Blvd. North, downtown Las Vegas. 本展覽與博物館目前關閉至4月16日。
但是,博物館目前透過霓虹博物館的app,提供虛擬展覽,包括「失落的拉斯維加斯」的精華。輸入密碼為:Neon